哥哥是1977年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跨入大学校门的天之骄子。大学三年他如饥似渴地吸取知识，毕业后被分配到丰庄高中教数学，那时的数学分为几何和代数。
丰庄高中坐落在丰庄乡寇庄村东头，距离我家大概有二十多里地。当年我初中毕业后，本应该就近去上马庄高中，但哥哥让我跟他去丰庄学习。于是我坐上哥哥的自行车，来到了丰庄高中，从嫂嫂的娘家拉了一张小木床，搬了一个高板凳（方言叫马屋），从此成为高中一年级的新生，也成了哥哥的一名学生。
那时的高中老师每人一间房，前面窗户下放一张桌子，办公备课，中间放个书柜做隔断，相当于屏风，后面放一张床，住宿。离家远的老师还要在里面生火做饭，虽然学校有教师伙，但为了节省开支，绝大多数老师是自己做饭。米面都是从家里带来的，一般只做稀饭，至于馒头有时是星期天从家里带来的，有时也从学校食堂上买。学校门口，路的东西两边是菜园，每个老师分得一小块菜地，种自己喜欢吃的时令蔬菜，其实也就是夏天的黄瓜、豆角，秋天的萝卜、白菜等等。老师们很勤奋，松土、施肥、灌溉样样在行，无论种的什么蔬菜，长得都非常茂盛。
每天清早起来，我去教室晨读，哥哥也早早起床，边做饭边备课。下课铃声一响，哥哥就把饭菜盛好，等我回来吃饭。中午放学，哥哥匆匆忙忙地从教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，放下教课书，赶快生火做饭，往往是一边做饭一边让我给他说说上午的学习情况。晚饭，由于时间比较充足，一般来说哥哥都会做得比较丰盛一点。哥哥做饭的水平一般般，在家里他从来都没有做过饭，而在学校他尽力做好。那年的冬至，放学一进屋，哥哥就说：“赶快吃饺子吧，不然的话一会儿都烂锅里了”。我掀开锅盖一看，那里有囫囵饺子的影子，简直就是一锅菜饭，皮是皮，馅是馅。但我们两个仍然吃得有滋有味，觉得吃过冬至的饺子，耳朵就不会被冻掉了。
吃过饭后，哥哥不让我刷锅洗碗，他坚持自己刷洗而让我给他读课文、背英语单词，或者是背化学元素周期表。记得有一次他让我读《刘姥姥进大观园》，由于没有提前预习，有的字还不认识，读得一塌胡涂。
哥哥教书从来都是认真负责的，对待学生在学习上是非常严格的。记得有一次上课，他发现有的学生没有拿笔记笔记，就把眼睛一瞪说：“学生上课不拿笔，就好像战士上战场没有拿枪！我们的父母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，在地里辛辛苦苦劳作，而我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不好好学习，扪心自问对得起他们吗？”。从此，再也没有学生上课不拿笔，抑脸听天书了。
哥哥对我的学习非常重视，生活上也很关心。除了按时给我做好一日三餐外，还替我烘干衣服。那时的物质生活条件比较差，同学们都没有几件换洗的衣服，夏天还好说，洗过的衣服干的快，而到了冬天，洗的衣服好几天都不会干。那时还没有洗衣机，刚洗的衣服一挂出来，一会儿就冻成了直棍，为了让我的衣服干的快些，哥哥常常在晚上把它挂在做饭的煤球炉上面。他总是跟我讲不要和同学们比穿戴，要把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。
尽管我学习很努力，但成绩一直不理想，其实我真的很想给哥哥争光。那时学校一年只考两次，期中和期末。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以后，学校都要把每个学生的各科成绩和总成绩，按分数从高到低的顺序用毛笔写在大红纸上张榜公布，而且红榜总是贴在哥哥办公室的门前正上方，贴得很高很高，一直保留到下次考试抬榜才把原来的覆盖。每每放学进哥哥屋里吃饭时，都要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自己在红榜上的位次，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，对得起哥哥为我的付出。
哥哥常常备课到深夜，教案做得非常认真，一本本教案简直就是一本本宝贵财富，时常有学生拿去当学习资料。无论学生问他何种类型的数学题目，他总是仔细地看过题后，在本上写写画画，不一会就做出答案，然后再给学生一一讲解。那时候，学生没有那么多的复习资料，全依靠老师刻板印刷的铅字试卷。为了提高学生的成绩，哥哥总是千方百计地查找各种资料，将他认为对高考有价值的题目一一摘抄下来，再伏案刻成试卷发给学生练习。年复一年，哥哥送走了一届届的毕业生，可谓桃李满天下。
后来，由于某种原因哥哥调到了高寨高中，在那里教了几年，又调到了班枣中心校教初中；而后又调到马庄高中，这时的马庄高中已经成了职业高中，在那里一直教到高中被撤销，老师和学生一起被合并到县城里的职业高中，哥哥则选择回到班枣中心校。临近退休，由于我村小学需要教师，哥哥主动请缨回到本村教书育人，直到今年退休。
在我们家，存在两种曲线，对我和弟弟妹妹、侄子侄女来说，是一条上升的曲线，我们一路读过去，最终都“插翅高飞”；而对哥哥来说，则是一条起浮不定的下降曲线，他从高中到初中，又从初中到高中，再从高中到初中再到小学，最终在小学退休。
其实，做为高级教师的哥哥，不论是教高中、初中，或者是小学，他都尽心尽力。学生无论学习好坏他都一视同仁，他做到了“师者仁心、修身为先、仁爱为本、严慈相济”，无愧“教师”二字。
2018年11月27日初稿11月29日定稿 书于延津
作者简介：段志洁，河南省延津县马庄乡蒋班枣村人，毕业于河南省计划统计学校，现就职于延津县城关镇人民政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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